喜爱 撰稿 编辑 主编

耿艳鵬

文史工作是上世紀五十年代周恩来总理亲自提议倡导、人民政协富有特色的一项工作。尤其它強调并坚持的“亲历、亲见、亲闻”三亲原则,抢救和保留的大批重要资料,为历史研究、经济发展借鉴、振兴文教事业、推动对外关系起到了良好的资政、团结、教化作用。我从小爱好历史,七十年代初,我由下放知青(六七届高中毕业)转为中学公办教师,开始文学创作,常在暑假参加吉安县文化馆的小说故事创作班,在附近的县图书馆里找到一些文革前出版的文史资料选辑,由于多是“三亲” 文章,叙事情楚,颇多细节,引起我很大兴趣。由于釆风和编写赣西南(含井冈山、东固等区域)革命故事,我自然要对毛泽东朱德领导的红四军格外关注。有一次大概是在南昌的一家旧书店里,我偶尓看到有福建省政协编辑的几本旧资料选辑,其中一本记述了红四军打璋州,消灭敌郭凤鸣部的经过,1角钱一本,我立即买了下来,这是我个人购买并收藏文史资料的开始。文革结束后,我在教书之余,认识到总结历史经验教训的重要性,开始从以文学创作为主转为重点研究历史。我的第一篇学术论文《谈谈富田事变发生的种种因素》(署名王阿寿),在《江西大学学报》1980第2期发表后,一段时间我曾继续研究过苏区肃反与国民党特务系统等问题,全国政协编辑的有关国民党军对苏区的军事围剿、国民党CC派、AB团乃至复兴社、中统、军统等专著、专辑和文章,给我帮了大忙,我也不遗余力地拋资购买。后来我在吉安、万安党史方志部门工作,先后在北京、上海、江苏、浙江等地邮购了不少文史资料,以充实我的藏书,从中查找史料,了解一些重大历史事件的背景或细节。若说这三十年来我在历史研究和地方区域史研究中取得了一点成绩(至2008年,在全国60多家地市以上报刊发表过200多篇论文和作品计百多万字,出席过多次全国性学术研讨会,主编的文史专集在海外出版),文史资料功不可没。

1984年我从下放并工作之地吉安县回到从小长大并读书的万安县,很快就与政协取得了联系。1986年我开始为万安县政协文史委员会撰稿,1987年4月出版的《万安文史资料》第3辑刊登了我写的《十八滩上空战激》《日寇在万安犯下的罪行历历在目》,这两篇文章多年来为抗战史研究人员关注,2006年江西省社会科学院历史所在编写《江西抗战史》时,也是拿着文章复印件到万安来找我的。至2008年,万安文史资料已编印24辑,其中有21辑刊发过我的文章,共计58篇约20多万字。涉及中共先烈、民国要人、军事斗争、黄埔师生、区域历史、当地要事、历史灾害、文化教育、客家研究、地名风俗、旅游资源等,其中有关毛泽东陈毅叶剑英与万安、康克清生平事迹、万安暴动、抗战史、万安水电站建设史、蒋经国与蒋孝严兄弟在万安、黄埔人物、民国要人等研究在县内外引起关注,不少文章在报刊发表,有的选入省、市政协的文史资料丛书出版发行,《领悟赣江十八滩经济文化的历史变迁》有专家评论其为第一篇系统研究此区域经济历史文化的专文,并得以在香港科技大学华南研究中心出版的《华南研究资料中心通讯》2000年1月总第18期上刊出,目前网上点击率仍是很高。

我为政协写文史稿件是很认真的,严肃的,除部分“三亲”文章外,其它文章我都是以学术研究的严谨态度,注重历史资料的搜索和考证,坚持“论从史出”原则,从不胡编乱造,不考虑名利,以“信史”取胜。为考察万安的文化遗存和旅游资源,我爬遍了万安所有的大山,走访了上百个村子,寻碑刻,翻族谱,访老人,察现场,以得更多第一手资料。为弄清一些专业性问题,一些大学或学术单位的教授研究员成了我的老师和朋友。苦于小地方找文献典籍之难,我先后斥资数万元购买了二十五史、资治通鑑、宋明史纪事本末、历代笔记丛书以及多部党史军史民国史丛书,重要工具书如古今人名地名大辞典、辞海辞源经常翻,甚至有此考古、古建筑等专业书我也买了不少。现已有万册藏书,还摘抄了大量笔记卡片,并经常翻读学习,力争不写外行话。每年自费订阅500元左右的文史刊物,以了解新资料和新信息。过去人们习惯去文博和史志部门找资料,在万安,常常是这些部门向我要资料或咨询。以致于国际客家学会副会长、法国远东学院院士、国际著名汉学家劳格文先生都跑来找我。经过外事部门,受上级领导委托,我陪同劳格文在吉安市十县考察客家和传统文化,我任二主编之一的《吉安市的宗族、经济与文化》(50多万字)于2005年由国际客家学会等资助在香港出版发行。关于蒋经国与章亚若的婚外儿子蒋孝严孝慈在万安的经历,万安已有人先我发表了一些文章,曾引起轰动,我并不跟风炒作,而是在史实真实性上另下功夫。1986年,我翻遍千卷县存民国档案,找到蒋经国与万安交往的原始依据和他为万安体育运动会作的会歌;1996年以来,我重新考证有关文章所写情节、人物的资料来源,发现其系仅凭某个并不是当事人和真知情人提供的材料所写,及其謬誤之处,尔后我又遍寻蒋经国的亲信王制刚(赴桂林处理章亚若喪事、护送蒋孝严兄弟到万安都是此人)的亲属了解情况,2002年去新建县拜访章亚若的侄子章修純(当年他10岁,与祖母周氏在万安带蒋孝严兄弟),第2年又接他一家重访万安,寻认当年住所,并约他写回忆录,在此基础上,我重新撰写蒋经国与万安、蒋孝严兄弟在万安稿件,史实就准确得多,受到章家及有关专家的充分肯定。所以,文史稿得用心写,要有“十年磨一剑”的精神,从史枓的真实性入手,写好文史资料稿。

由于我在党史方志部门工作过,任过《万安县志》副主编、《万安志苑》主编;在县政府办公室当政务副主任时,任过《万安县地名志》副主编,所以县政协文史委常找我帮助编辑文史资枓,1990年第6辑版权页上公开了我“特约编辑”身份(时任县委宣传部副部长兼县文化局长),这就不是可做可不做的了,我得认真负责地去做。每年除参加文史委召开的座谈会、自已帶头写稿外,还要参与組稿、阅稿、改稿、校对印稿。每年确定编印主题和组稿最不容易。好在历史圈和写作圈内我比较熟悉,就动员有专长的人去写某方面的稿,有的人不会写文史稿,我就帮助他们写,还动员父亲、朋友写稿。我父亲是1949年从黑龙江随军南下接收国民党政权、建立新政府的当事人,我就动员并帮助他回忆那段历史,撰写成文,《万安文史资料》刊发过他写的万安解放纪实、土改和清匪反霸等文章,已成研究万安建国史难得的资料。

1996年3月,我由县委办公室主任调任县政协副主席、党组副书记,分管社会发展、教科文卫专委会工作,担任《万安文史资料》主编。我上任以后,首先理顺关系,建立议事和编辑制度,由政协主席会、常委会审议同意年度工作方案和编辑计划,由编辑部负责实施,并列入年度专委会工作考核内容,编辑部建立主编责任制,政协主席为“编审”,即把最后一道关,这样责任明确,尽可能减少不必要的环节,避免把不懂不搞文史工作的人虛为扯进来。在机构改革中,我们提出、并爭得组织人事部门同意,在政协机关内设“文史研究室”,虽然目前是以有关专委会人员兼其名额,但我认为:政协的文史委更象一个主要是议事但也兼办事的机构,只在专委会层面体现,政协机关实无文史編研机构,不利于文史工作的现状和长远发展,更不利于落实专职人员和专项经费,“文史研究室”更象一个实质性工作机构,万安的实践已得到证明。

我们坚持征集与编辑出版选辑相结合的工作方针,每年开好座谈会,落实选题和撰稿人,会后还进行特约稿工作,不但是县内,我们还重视向县外知情人、当事人或亲属、甚至专家学者约稿。如江西省委党史研究室研究员陈立明,上世紀八十年代初我在党史部门工作時就熟悉,两人曾合作研究过党史重要人物曾洪易,虽然在《万安文史资料》第12辑(1996年)已刊发我的长篇传记《一个悲剧人物——曾洪易的人生轨迹》,末段我是依据访问资料写的,并表示仍存疑,书出后我专程赴昌送給陈立明请指教。之后我又发现曾洪易在北京关押时有长篇关于自首前后情节的交待,忙将线索提供给陈立明。陈立明赴京找到其交待,据此他撰写了曾洪易传,我即向他约稿,并在我主编的《万安文史资料》第16辑(2000年)首发。上文已述向章亚若亲侄子约稿也是一例。

文史资料的广泛性是有区別于党史和地方志的,虽然必须反映和突出党的斗爭史和先烈事迹,但不能把文史资料与党史宣传划等号。我们在宣传党史革命史的同时,也注重了县籍民主爱国人士的宣传,如国民党著名左派人物肖炳章、曾強吾、刘振群、彭育英与孙中山、周恩来、陈毅等的关系、工商人士郭友梅与毛泽东的友情等,文史资料中都得到了重视和挖掘,稿件刊出后反映很好。我们还重视了民国史,如征集抗战时期国民党伤兵医院、大专院校迁移、难民救助、学校医院的兴办等,积累了不少史料。经济史始终是一个选编重点,从民国县城工商业到重点圩镇的民间贸易,有特色的商号特产等,到建国后万安水电站的建设、各时期的厂矿兴衰、地方特色经济等,都在文史资料中有专文记述。后来我们又挖掘了一些社会史资料,选取有代表性的传统婚俗、寿诞、喪葬仪式、文式刊登(我是向农村一个八旬老司仪约的稿),这些东西难免有些陈旧,但作为一种民俗文化样式,把它在文史资料中留存,我认为还是有一定意义的。

搞好文史资料特色专辑是重要的。我接手主编后,编了《缅怀我们的康大姐》(1997年)、《万安旅游专辑》(2002年)、《万安客家》(2004年)专辑,均影响较大。北京等地学者向我们要康大姐一书,旅游专辑已无库存,客家专辑为多家客家研究机构收藏。专辑都有重点文章和信息要点。如《康大姐》辑,选刊了康大姐自已的文章、生平记述、见过康大姐的人的回忆、我赴四川仪陇出席全国第2届朱德学术研讨会(1991年)时收集资料写成的的《仪陇人民的好媳妇》,以及康大姐论著目录,既表达了家乡人民对她的缅怀,又给人们提供了学习和研究的史料。《万安客家》有我写的中国客家史和万安客家史专文,让人们更好地了解什么是客家、为什么要研究客家以及万安客家的历史与民俗特点。我依据地名志将全县客家村庄、姓氏、迁出地及时间用表格列出,使资料一目了然。据专家评价,这种人文学科学术方法在全国客家史研究中是极少见的。我们多半是在綜合辑中将相关文章编辑在一起,搞成小专辑,以方便人们阅读。

不断发现和培养文史新人是做好文史工作的基础。党史、县志、文博部门自然是重点,但不可忽视其他方面人士。我县谢芳贵已近八旬,是客家通,省里语言专家到万安釆集方言,客家方言就以谢芳贵发音为示范。2002年法国学者来万安参加文史座谈会,我把谢芳贵找来,他对客家民俗、赣江水运史及其家乡良口圩镇史非常熟悉,讲述的东西内容丰富,很有特色,当即约他撰稿,几万字的文稿编入我主编的《吉安市的宗族、经济与文化》一书,有的编入《万安文史资料》。他会说,但写的稿子达不到要求,我们就帮他教他写,他入了门后兴趣大增,已为我们写来了六七万字文稿。一次在我办公室聊天,我发现他的客家山歌是原生态的,就鼓励他写出来,不久他就交给我原汁原味的客家山歌百首,我们分几辑把它连载完,老人很感动,认我是知音。文史工作常有、我们也希望有新手加入进来,这就有一个培养新手的问题,我们除专题讲座、以会代训外,在文史选辑中还时有指导性文章。如迎接新千年的第15辑上,刊发了我写的《文章千古事》,就是总结历年文史工作的体会,对怎样写好文史稿件和选辑编辑原则提出了八点要求:一、坚持四项基本原则,注重政治性;二、应是信史,強調真实性;三、征稿广泛性,为经济建设和两个文明服务;四、讲究文风文釆;五、选辑一般不刊发以“论”为主的纯学术论文;六、不宜釆用文学色彩过浓的写法;七、写作要注意有关法规,尊重他人的著作权益;八、选辑不重复用稿。我在阅读县籍人物、新华社老随军记者刘天野文集时,发现有篇《漫谈一篇革命回忆录的釆访与写作》,对文史作者尤其新手很有业务参考作用,就推荐并刊印在第23辑(2007年)上,效果果然很好。

主编不是荣誉职务,是有责任实干的岗位。我一直坚持文章的政治性史料性要相结合,不真实或原先已刊发过,隔几年稍改一下又拿来的稿件坚决不用,不利于团结稳定的稿件更不用。每辑我都尽量多用別人的稿件,少用自已的稿件。主编要参加每个环节的工作,校稿从一校到三校,三校至少全部再看两遍才签字付印,印刷装订还要到厂里叮嘱看过。稿费不多和样书一定照发,农村的作者我们找好代领人,事后还要过问领到否,以取信于社会。刘天野早己去世,我亲自将稿费寄往广西他家属收。他家属很感动,觉得家乡人信誉高。一本小书的征稿编印和发行,我們都应认真去做,让它起到存史、资政、教化、联谊的作用,我們多付出一些,也是值得的。

文史工作伴了我大半生,我喜愛文史工作。